班撒他方村(Baan Thatafang)坐落在泰国北部的一座小山丘上。山下，萨尔温江缓缓往南流去。这条蜿蜒的河流是泰国与邻国缅甸的分界线。山村景观皆是深绿的高山。这番景象可谓美绝，但班撒他方村的诗意风光背后，却和很多类似的山村一样，藏着人口贩卖的黑幕。就在最近，班撒他方村刚被当地NGO认定为人口贩卖猖獗的少数民族聚居区。据估计，约100万少数民族居住在泰国北部和西部，但很难说清具体数字是多少。许多村庄不是正式划定的，人们经常更换住址，四处漂泊，靠临时开垦的农田过活。更重要的是，许多人甚至没有户口。图为萨尔温江。

　　根据2005年泰国政府发布的人口登记制度，在这些部落中约有50%的人口未经任何合法登记，没有身份证。他们处在一种无国籍的状态中。经过对这些地区的调查，联合国认为，这种无身份的状态已经成为对这一群体的最大威胁。没有合法身份，这些人在生活中会受到诸多限制。他们不能拥有私人土地、医保、选举权、婚姻证明、公费旅行或外地工作的机会。这种种限制滋生了绝望和剥削，这也是人口贩子所乐意看到的。

　　“我们知道有几个女孩因为没有身份，找不到工作，只好去红灯区，”东南亚反贩卖儿童组织(COSA)创始人米奇·楚西萨(Mickey Choothesa)说。“通常，如果他们有机会受教育，有社会力量支持，或能有别的机会，他们就不会和人口贩卖沾上边。”在COSA的十年间，米奇一直在积极打击贩运山区年轻女性。“我们工作的重心在于那些误入歧途的年轻女孩，她们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，”他说道。我们看待人口贩运问题时是从西方视角出发，往往会把贩卖人口想象成午夜时分的偷盗行为(这也是有的)。米奇解释说，多数从山上被贩运出来的人，实际上都非常贫穷。他们身无长物，只好把自己或家里的孩子卖掉，而对之后的债奴境地浑然不知。在 COSA 时，米奇尝试着去找出哪些人有生活困难，而后给予他们体面的工作机会，防止他们陷入人口贩运的泥沼。图为米奇·楚西萨。

　　自2006年建立之初，COSA 清迈总部取得了许多进展，逐渐从为偏僻山村开设校车，到深入山区的教育项目，并设立了一间较大的庇护所。如今27个女孩生活在那里。而且，许多人也逐渐找到了避难的地方。在米奇的办公室里有许多军事物品，它们是他昔日随美军担任摄影师的见证，而且现在的工作也用得上这些东西。一张桌子上放着急救用品，桌旁有几件防弹背心，还有一把手枪装在近旁的袋子里。办公室外，几个放学的女孩稀稀拉拉地往庇护所走。她们之中大多数人都被COSA判定为人口贩卖高危人群，因此COSA为她们提供了住所。图为住在 COSA 庇护所中被解救的女孩们。

　　“有两个女孩，她们的母亲是性工作者。我们发现这个妈妈没法照顾好她的两个女儿，”我问米奇是如何评判这些女孩所受的风险，他这样回答。“她们没上过学，总是自己呆在家。这就属于高危生活方式，所以我们把她俩接进了庇护所。”经过这几年，COSA 和当地其他的NGO一样，意识到了与政府建立联系的重要性。不幸的是，政府有时也因为税收因素，或多或少不作为，甚至与贩卖人口团伙狼狈为奸。许多NGO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。

　　“有几次我们把线索交给警方，结果线索泄露了。这样你就知道哪些人是不能信任的，”儿童理解基金会的芬西丽·潘希里说。“干这行，免不了遇上各种矛盾冲突”米奇说。“政府那些人根本也挣不到什么钱，一点点利益足以令他们动心，也算可以理解吧。” 除此之外，米奇和潘希里也谈到了和政府合作的重要性，“建立联系”和“信任”依然是重中之重。让我们回到班撒他方村，米奇和一位叫鲍里德的上尉正慢慢地爬着山，来到当地的一所小学。图为COSA庇护所内的午餐时分。

　　“我们听说在这发生过贩运小女孩的事，于是一直对这儿严加看防，”米奇说，朝周边山上的小屋指了指。“通常是由校方告知我们，毕竟孩子们每天都是在学校度过的。”鲍里德上尉解释道，通常人们会因为在城里餐厅打工挣钱的机会而上当，但听信了人口贩子之后，却会被强迫去做别的工作。“女孩往往会被逼着去卖淫，”他说。50年前，班撒他方村曾是边防巡逻队的前哨点，在 CIA 辅助下建立起来的准军事部队在这里驻扎，防止邻国的威胁。如今，这里是几百名村民的家，大部分是克伦族。他们来自缅甸的克伦邦，村子四周的指示牌也都是缅泰双语。其他的克伦族家庭几世纪以来一直住在这里。图为这所小学里的女生曾遭到过贩运。

　　这些人初到班撒他方村，它几乎是废墟。村子在湄宏顺府境内的湄桑拉艾区，多山地，坐落在河谷之中。要去村里，必须先驶过尘土飞扬的颠簸山路，然后再乘船。经过一番跋涉，我们终于到了村里的小学。站在高高的木梯上，周围的旗子随着风微微鼓动。图为小学墙上的图画。

　　在一间教室里，一对13岁的克伦族姐妹忐忑不安地坐着。米奇和 COSA 的同事友善地向她们打招呼，慢慢交谈起来。“你们最近怎样呀?” 他们问这对姐妹，她们害羞地小声回答着。“下周我们要去拜访她们的家人，她们应该去COSA住，现在家里不安全”米奇说道，不愿详谈。图为班里的景象。

　　这所学校接收的学生年龄限制为13岁以下。另一所学校远在40公里外，隔着座座山脉和土路。因此，人们不愿花精力到那去也是情有可原的。在学校教了12年书的老师欧廷告诉我，联合国和一些NGO帮助许多孩子得以进行人口登记，但未登记儿童的数量还是惊人的多。她说：“我估计有50%左右的儿童仍然没有身份。”她的同事在一旁点头赞同。她的估测，和2010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针对湄宏顺高地区少数民族的调查报告差不多。报告估计，湄桑拉艾区至少有40%的人口尚无合法身份。图为湄桑拉艾河边的孩子。

　　“我们很清楚人口贩运这回事，这里很多小孩都或多或少处在危险之中，”欧廷说。“那些没有身份的人几乎没有选择。”米奇对此十分赞同：“没有合法身份，他们别无选择。他们没法上高中，会轻易地被赚钱的说辞骗走。”据他多年的经验，米奇坚定地认为教育是对抗人口贩运的最强武器。“我们得通过教育让大人们认识到自己有什么权利，因为他们对此知之甚少，”在回程的船上，他这么说。“然后我们要把知识再传授给下一代。”“我的战略计划是各个击破，锁定一座村子，从一个孩子做起。我可能只救下了一个女孩，但她可以继续下去，救更多人。这就是我的愿望。”图为清迈红灯区里，一个男人正骚扰一个女性。许多被贩运的人口都在红灯区生存。但没有证据显示照片中的人与卖淫有关。